隐居者的谆谆教导-挑刺砖家-财新网

尼采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》阅读笔记02

查拉图斯特拉的前言

查拉图斯特拉自从山上下来，路上不曾遇见一人。然而，当他走入森林中时，忽然有个老者出现在他面前，老者离开自己的神圣茅舍来森林中寻找野菜。

他对查拉图斯特拉说道：

“我认识这位流浪者，他叫查拉图斯特拉。多年以前，他经过此处，但是如今他已和从前判若两人。那时你将你的灰烬携往山上，现在却要把你的火种带到谷中去吗？难道你不怕被判纵火之罪吗？

解读：（注意：老者在查拉图斯特拉隐居之前就已经隐居了，但是查拉图斯特拉在更高的山上修行，似乎暗示了他的道行更高。道行更高，才不会一味隐居，深知入世的重要。老者觉得，回到社会做个启蒙者、传播真理，很危险。社会上很多人只想知道明确的对与错、是与非，而真理没有那么明确。传播没有那么明确的真理，可能被当做捣乱、混淆是非，没有好下场。）

我看出这是查拉图斯特拉，没错。他的眼如秋水般的纯洁，双唇丝毫不露鄙夷之色，看他不正如一个舞者般地踊跃前行吗？

解读：（愤世嫉俗之人面露鄙夷之色，他们出污泥而不染，不愿同流合污；初出茅庐的人面露鄙夷之色，不屑于适应各种潜规则；感觉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人面露鄙夷之色，自认为智力超群、目光高远，却无人相伴而行，甚是孤独。查拉图斯特拉不是这三种人，虽愿拯救世人，却异常谦卑。老者说他像个舞者，说明他不是心事重重、愁眉苦脸地负重而行，虽然很有责任感，却没有被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，而有举重若轻的潇洒。）

查拉图斯特拉有所改变，他变成了一个小孩：查拉图斯特拉已是一个觉醒者，你此刻要到犹如沉睡在梦乡中的人群里做什么呢？

解读：（老者其实自认为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，自己是觉醒者，而民众是沉睡者。正因为对民众失望，他才选择隐居。有人说，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，依然是把某些人视为沉睡者，“永远无法叫醒”说明了启蒙者的绝望。不管是因为无知而沉睡，还是故意沉睡，都不会妨碍智慧之光的普照大地。能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，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有没有人去努力叫醒。）

你独自生活，仿佛置身在四顾茫茫的大海，载浮载沉。噢，你现在想上岸了吗？你又想背负起自己身上的重荷吗？”

查拉图斯特拉回答：“我爱人类。”

“为什么，”这位圣者说道，“我要跑到这森林与荒芜之地来呢？不就是因为我曾太过钟爱人类了吗？

如今我却爱上帝，人类已非我所爱。我觉得人实在是一件太不完美的东西，钟爱人类很可能令我朽灭。”

解读：（钱春绮注释说，爱人类可能毁掉自己，比如耶稣。我们也想到苏格拉底，爱人类、爱智慧却被判死刑。老者认为，人类不完美，不值得拯救。以前他试图去拯救，却总是失败，心灰意冷，归隐山林。太计较成败得失的拯救不是拯救，而是希望炫耀自己的能力。真正的拯救是慈悲为怀，只问耕耘，不问收获。）

查拉图斯特拉答道：“我何曾谈到爱！我只想带给人类些许礼物罢了。”

“什么都不要给他们，”这位圣者说道，“你不如替他们拿掉些什么，为他们分担一些重负——只要你乐于这么做，他们就非常高兴了！

解读：（查拉图斯特拉不是富豪，他能给与的是卓越的思想，给与的思想越多，越容易造成误解，越容易被人抓到把柄。分担他人的重负、痛苦便不一样，只需要通过话语来宽慰他人，多灌心灵鸡汤，永远是安全的。）

若是你想布施，就不要一味施舍，等他们向你请求时再做计议吧！”

解读：（他人没有请求，查拉图斯特拉即使勉强去传递智慧之光，他人也不一定能理解，他人来请求了，至少给了查拉图斯特拉一个传道的方向，可以针对性地讲解一些东西。）

“不！”查拉图斯特拉答道，“我并不施舍什么，我尚未穷到那种地步。”

解读：（施舍，就是稍微传播点智慧，让他人知道点皮毛。这不是查拉图斯特拉的风格。他的智慧异常丰富，巴不得倾囊相授。只有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，才有真正的教学相长。藏着掖着的人，都没什么智慧。）

这位圣者嘲笑查拉图斯特拉道：“那么，你不妨看看他们是否会接受你的珍宝！他们既不信任离群索居之人，也不会相信我们是来奉献礼物的。

在他们耳中，我们走在街上的足音似乎显得太过空洞，就如夜半时分，他们躺在床上听到一个人在日出前走动一样。于是他们自问：这个窃贼究竟要去何处？

不要到人群中去，还是留在森林里吧！最好与鸟兽同群！何不学我一样，做个鸟中之鸟、兽中之兽？”

“圣者要在森林中做什么呢？”查拉图斯特拉问道。

圣者答道：“我写作诗歌并将之吟咏出来，而当我作曲时，我且笑、且哭、且低唱。我如是赞美上帝。

我用歌唱、咏叹、欢笑、哭泣来赞美我的上帝，但是，你要带给我们什么样的礼物呢？”

查拉图斯特拉听了这些话，向圣者躬身行礼道：“我能给你们什么呢，还是让我快点走吧，免得我从你们身上取走什么！”于是他们两人便互相告别，并且笑得有如孩子一般。

解读：（虽然老者向查拉图斯特拉要礼物，后者什么也没给，因为他深知，自己的思想不会被老者接受。他才40岁，很难说服白发苍苍的老者认可自己的理想。上文中，老者建议查拉图斯特拉只从他人身上拿掉点什么，分担他人的重负，查拉图斯特拉却不愿意分担老者的重负，而是想尽快离开他，可能是因为老者的重负是对不完美人类的失望带来的重负，这是一种负能量。）

离开圣者之后，查拉图斯特拉对自己的心说道：“这可能吗？这位老人在森林里还没有听到上帝已死的消息呢。”

解读：（老者留在森林，与鸟兽同群，没有是是非非、勾心斗角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，他赞美上帝就是赞美自然。查拉图斯特拉为什么不当面告诉老者上帝已死呢？因为即使告诉了他，他也不会相信。在西方，相信上帝已死是一种虚无主义，而在森林过着恬静、安详生活的老者，怎么会是虚无主义者呢？）

注：尼采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》参考译本：

1.哈尔滨出版社余鸿荣译

2.三联书店钱春绮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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